少年時代讀過的《詩經》

  現珍藏於韶山毛澤東紀念館的《詩經》、《論語》兩本書,是毛澤東所有遺物中時間最早的。尤為寶貴的是,它們的封皮上還留有毛澤東少年時代的親筆提簽。這為研究毛澤東早年讀書和他的書法藝術的最初軌跡,提供了實物資料。

  《詩經》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,先奉稱為“詩”,漢代尊為“詩經”,列在“五經”之首(“五經”指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)。《詩經》共收錄西周初年到春秋中葉的民歌和朝廟樂章311篇;全書分為風、雅、頌三部分。漢代傳《詩經》有齊、魯、韓、毛四家。齊詩、魯詩先後遺失於魏和西晉,韓詩僅存“外傳”部分。毛詩晚出,但只有它流傳至今,我們所說的《詩經》都是指的“毛詩”。

  耐人尋味的是,《詩經》乃是毛澤東平生閱讀過的第一部詩集,他最初就是從這部偉大的現實主義詩歌中接受藝術薰陶的。另外,有一點還使他特別感到親切:最早給這部詩集作注從而使之得以流傳下來的人,是他的本家遠祖大、小毛公,即毛享、毛萇父子(他們是戰國到西漢時期人)。韶山毛氏家庭一直以此為榮,《韶山毛氏族譜.源流記》說:“自毛享、毛萇注詩訓詁,西河遺派,固深且遠矣。”毛家大祠堂毛氏宗祠門聯批曰:注經世業,捧檄家聲。橫批:韶靈毓秀。

  這告訴我們,早在韶山毛氏家族第二次修族譜的時候,也就是毛澤東出生前一百多年的清乾隆年間,毛氏家族就對詩歌這種中國古老的文學樣式,情有獨鐘,並懷有一個極大的美好心願:希望在本家庭中能出一位大詩人!

  毛澤東繼承了他的家族愛好詩歌的傳統,從讀《詩經》開始了他的詩藝探索之路。

  毛澤東少年時代讀過的《詩經》是清乾隆二十八年(1763年)的石刻線裝本,出版至今已經曆了二百三十多年。

  這本《詩經》的輯錄者是鄒梧岡以及他的兒子和孫子。他們所做的這一件,與許多著名大家相比,也許根本算不了什麼,在中國學界也無地位可言。但他們的本子卻流傳到了社會最低層的湘中偏僻山林韶山沖,成為未來的一位大詩人--毛澤東的詩歌啟蒙讀本。這本古書名為《詩經備旨》,呈淺灰色,石刻線裝豎排本,毛邊紙質地。它長有23.8釐米、寬15.1釐米。這本書基本保存完整,只有封面、封底邊緣有少許破舊,中間有三頁破損,書的底部則有蟲蛀過的痕跡。

  極為珍貴的是,在這本書的封面上,少年毛澤東用毛筆寫了“詩經”的書名,並簽有“潤芝”二字,黑色蒼勁,字體規範工整,近似歐陽詢體。

  此書共分三個部分,即“新增詩經補注附考備旨卷之一”40頁,“詩經補注附考備旨卷之二”28頁和“新增詩經補注附考備旨卷又二”23頁。它是韶山毛澤東紀念館從毛澤東的老師毛宇居那裏收集來的。

  19943月,湖南省文物鑒定委員會組織專家鑒定為二級文物,鑒定意見說:

  毛澤東少年時代讀過的書大部已佚失。《詩經》是倖存的少數幾本之一,該書內文圈點甚多,封面有毛澤東題書簽名,是毛澤東現存最早的墨蹟之一。從圈點的不同情狀與顏色看,毛澤東曾評讀該書。這是研究毛澤東少年讀書生活的重要歷史文物。

  毛澤東的詩歌創作最初頗受《詩經》影響,這種影響甚至反映在他的日常談話、交往中。1915年秋,古城長沙街頭出現了這樣一張油印蠟板征友啟事,名字見了報,署名“二十八畫生”。省立女子師範的校長看到之後,頓時怒氣衝衝,因為啟事中引用了《詩經.小雅.鹿鳴之什.伐木》中的句子:嚶其鳴矣,求其友聲。

  這本是一首愛情詩,它的前後文是:

  伐木丁丁,鳥鳴嚶嚶。

  出自幽谷,遷於喬木。

  嚶其鳴矣,求其友聲。

  相彼鳥矣,猶求友聲;

  矧伊人矣,不求友生?

  神之聽之,終和且平。

  毛澤東借這首詩表達尋求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心願,但顯然被女子師範的校長誤解了。

  毛澤東在1915119日寫給老師兼同鄉的黎錦熙的信中說:

  兩年以來,求友之心甚熾。夏假後,乃作一啟事張之各校,應者亦五六人。近日心事稍快唯此耳。

  毛澤東所尋求到的朋友有李立三、羅章龍、何叔衡等。毛澤東後來在延安還與美國記者斯諾談起這事:

  有一天我就在長沙一家報紙上登了一個廣告,邀請有志於愛國工作的青年和我聯繫。我指明要能結交能刻苦耐勞、意志堅定、隨時準備為國捐軀的青年。

  毛澤東正是以這樣摯誠,在幾十年間,團結了大批民族精英,共謀人民解放大業。

  建國以後,有一次毛澤東卻是用《詩經》中的句子促成了一對青年的婚姻,被後人傳為佳話。那是1956年的一天,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姚淑賢,與男友約好星期六晚上去北京中山公園會面,但她突然接到命令:隨主席出車到北戴河開會。小姚還沒有來得及通知男友改期,她已上了主席的專列。她正在心神不安,剛登上列車的毛澤東在客廳忽然立住腳,回頭望著所有工作人員:“今天是禮拜六噢,你們有沒有約會?”大家見主席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掠過,都微笑搖頭,含羞帶怯。姚淑賢靦腆地說:“我有。”

  毛澤東笑問:“跟什麼人約會?”他認真而又帶著親切、關心,還有一點逗趣。小姚如實地說了。“哦,糟糕。攪了你們的好事!”毛澤東望望窗外不斷閃過的樹木,又望瞭望小姚,皺緊了眉頭,問,“怎麼辦?你們打算在哪里約會?”小姚喃喃地說:“去中山公園,在門口見......沒事。”毛澤東有些急了:“怎麼人霘事呢?你通知他了吧?”毛澤東又望瞭望窗外,似乎希望專列停下來,他有些責備地說,“你這個小姚哇,要是不見不散可怎麼辦?你就連個電話也沒給他打?”小姚說:“我們只要接受任務就不能對外人說了......

  毛澤東吮了吮下唇,沉吟著,搖著頭:“久了會出誤會的,不要因為我而影響你們。”

  晚上,小姚將一捧削好了的鉛筆給毛澤東送去,毛澤東若有所思地望著她,目光一閃,忽然說:“小姚,你等等,有個東西你拿回去給你的朋友看看,他就不會生氣了。”

  毛澤東挑出一支鉛筆,鋪開一張16開白紙,伏案疾書,口中還自得其樂地吟誦,就像少年時代在私塾裏的唱詠:

  靜女其姝,俟我於城隅。

  愛而不見,搔首躊躇。

  這是《詩經.邶風》“靜女”篇的開首四句。這是一首愛情詩,與小姚與男友失約的事正相符,仿佛感人就已預見到了幾千年後的事。其實,這正說明毛澤東善於活用古詩於現實生活之中。他吩咐小姚把詩藏起來,帶給男友,但小姚說:“主席,我們有紀律,凡是帶字的東西都必須上交。”毛澤東笑著說:“你為什麼要那麼老實?現在沒有誰看到,我是不會打小報告的。”他擠了擠眼睛,做了個藏的手勢。

  小姚把那張留著毛澤東手書古詩的紙揣到兜裏,回到自己的房間即悄悄地夾入一本書中。從北戴河返回北京,就給男友看,男友果然不生氣了。小姚從戀愛到結婚,一直到如今,還把毛澤東的這份手跡珍藏,成為永久的溫馨。

  從純粹的詩藝看,毛澤東之所以能成為傑出的詩人,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繼承發揚了《詩經》初創的現實主義傳統和注重保險單造境的中國詩歌寫作手法。毛澤東的詩是與中國優秀的古體詩一脈相承的。《詩經》多采自民間,充滿濃郁的鄉土氣息,儼然一幅幅諸侯列國風情畫。毛澤東平生所寫詩歌也善於從民間汲取養分,他也喜歡並大力宣導謳歌普通人民,反映現實生活,他甚至也採用《詩經》的四言、雜言形式寫過不少詩歌。毛澤東一生是那麼與《詩經》緊緊相聯!

  從毛澤東的讀書筆記看,《詩經》也是毛澤東終生愛讀的古籍。1913年他在《講堂錄》中寫道:“農事不理則不知稼穡之艱難,休其蠶織則不知衣服之所自。《豳風》陳王業之本,《七月》八章只曲評衣食二字。”《豳風》即《詩經.國風》中的《七月》、《鴟鸮》等七篇。五四運動之後,毛澤東對相傳孔子修訂的《詩經》仍然鍾愛,1920314日,他在給周世釗的信中引用了《詩經.小雅》裏的句子:“像吾等長日在外未能略盡奉養之力的人,尤其發生‘欲報之德,昊天罔極’之痛。”

  毛澤東晚年仍喜讀《詩經》,其中的句子他信手拈來。1965721日,毛澤東寫給陳毅的信,中心內容是談詩的形象思維,他分別解釋了賦、比、興三種創作手法,而這正是由《詩經》所首創。

  1964818日,毛澤東在北戴河同哲學工作者談話,專門評價了《詩經》:

  有人批評孔子西行不到秦,其實他選的《詩經》中的《七月流火》,是陝西的事。還有《黃鳥》,講秦穆公死了殺三個大夫殉葬的事。司馬遷對《詩經》品評很高,說詩三百篇皆古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。大部分是風詩,是老百姓的民歌。老百姓也是聖賢。“發憤之所為作”,心裏沒氣,他寫詩?“不稼不穡,胡取禾三百廛兮?”“不狩不獵,胡瞻爾庭有懸獾兮?”“彼君子兮,不素餐兮!”“尸位素餐”就是從這裏來的。這是怨天,反對統治者的詩。孔夫子也相當民主,男女戀愛的詩他也收。朱熹注為淫奔之詩。其實有的是,有的不是,是借男女寫君臣。

  毛澤東對《詩經》的深刻認識,顯然是一生都喜讀,才讀出個中滋味。直到他臨終前三年,他仍對《詩經》念念不忘。1973817日,他會見美藉華裔科學家楊振民時說:“《詩經》是2000多年前的詩歌,後來做注釋,時代已經變了,意義已不一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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